王夜深

正式更名:王夜深
叫夜深和月归都可以,欢迎聊天么么啾

【今までありがとう、そして、サヨナラ】连若

4000+

食用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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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来自竹原,可不要说自己不能喝酒。 ”


  “当然。”


  他喝了酒,半杯白兰地。


  ——


  三天前,一目连裹着厚重的羊毛大衣从机场,带着七分时差颠倒的不适,两分还未清醒的睡意,一分难以名状的向往出来。


  他对司机说:“83号。”


  那是隔着一个太平洋的风景,雪都凌厉了很多,他想起北海道的雪绵软厚重。


  83号民宿并不出名,比起96号距离皇家植物园八分钟路程,比起在维多利亚州立图书馆对面的艾菲伯力,比起雅西纳低廉的房租,他显的毫无特色。只是,民宿的主人来自日本。


  83号是一幢双层小楼,一个小院子,哥特式风格的铁门和栅栏,没有通向小楼的路。


  主人并不热情呢。


  ——


  “啊呀,很抱歉,我记错了。”


  主人正在厨房熬粥,听见敲门声,略带歉意的笑着为他开门。


  声音很年轻,他也很年轻,眼睛泛着些浅浅的棕黄色光芒,足够暖和的屋子允许他只穿一件遮住大腿的长毛衣。他说的是日语。


  这也就说明,只有他一个客人。


  瘦肉粥。


  其实日本很少煮粥,也是以清口白粥居多,而且,日本米不适合煮粥。倒是这样软烂浓郁的肉香,却能俘获一个辗转跋涉的旅人。


  “太抱歉了,我要怎么赔罪呢?”


  “您不用道歉的。”


  般若撑着下巴,看他慢条斯理的吃着粥,头发掉下来,揽上耳后,目光微微有些疲惫。好吧,大抵都如此。


  “我应该想睡觉。”


  般若点点头,他的房间已经打扫的很干净。


  初见匆匆。


  直到第二天,大约中午时分,一目连才从床上醒来。手机早就没电关机,不知道关机了多久,昨天还是有意识的,不过挨到床的时候,可能就不太清醒了。


  粥很好吃,应该去道个谢。


  ——


  “早安,你醒了。”


  般若坐在沙发上看书,见他从卧室出来,主动打了招呼。


  “早安,好像有点晚。”


  “睡的好吗?”


  一目连耸耸肩,十分抱歉的说:“太累了,应该很好。”


  般若热了牛奶,递给他一杯:“便宜的像水一样。”


  “还是多谢款待。”


  书是老旧的爱情故事,是他拜托一目连从日本带来的礼物。


  “你怎么会喜欢这些?”


  “我不喜欢呢。”他抬头看着他,细细久久的,翻了下一页:“也不是很绝对,心血来潮吧。”


  墨尔本的冬天会下雪,但树叶不会落下,一年四季葱葱茏茏,冷冷的日光,细雪不融。那么是盛开的樱花林诡异,还是不会融化的墨绿更诡异?


  般若说,墨尔本不常下雪,在他到来的前几天,下过一场大雪。


  “那真是一场好美的雪,要知道这里的雪,从来也盖不住地面。”他又笑了一下,感叹道:“墨尔本人到不是很在乎这个。”


  他们驱车行驶,大洋路的美景在冬季更有肃杀之感,似乎透过曲折的路能看到一战时期那些奋战的士兵。他们来迟了呢,到达十二门徒岩可能要天黑了,一目连停下车,般若去办理住房手续。在阿波罗湾的生态旅社,当然仙女港也可以,不过一目连皱了皱眉,似乎对这个名字有些异议。


  “你应该回到自己的房间去,先生。”


  “你的客人,都会被这样招待吗?”


  “不会。”般若从橱柜里拿了牛奶,又对着一旁的白兰地凝视许久,可能是想到了明天的行程,犹豫再三还是选择了便宜的像水一样的液体:“你是第一个,我的客人。”


  “……”


  “就算是日本来的旅人,也不会选我的房子呢。”般若摊手道:“谢谢你的提醒,我才想起来还挂了民宿。”


  “选择的时候看到你我也很惊喜,那么,晚安。”


  ——


  “为什么要辞职呢?”


  “因为累了啊,画不出来了。”


  十二门徒岩,坎贝尔港国家公园之中,屹立在海岸旁已有二千万年历史,由几亿块小石头聚积而渐渐形成,继而埋藏在海底,直至后来,强烈的海潮和风力终令这些岩石暴露水面。


  像耶稣的十二个门徒一样。


  即使是这样的景色,见多了也不会有感触了吗?果然没什么是永恒的。


  “也有永恒的东西吧,比如梅子茶泡饭?孤儿院的老师会亲自酿梅干。”


  “无意冒犯。”


  他们继续散步,海风灌进身体,有一点点咸腥的海风换走干燥的肺部空气。般若很少出门,瘦弱的身躯好像经不起风浪,他裹紧外套,细软的头发随风飘扬,染过了,又不像。


  可是他的确一个人生活了很久,孤独了很久。


  “他们先不要我了,后来,我也不要他们了。”他的声音被风吹散,依稀可辨:“香川的夏天, 我们捞金鱼,用纸网,小心翼翼的捞,但是孤儿院的金鱼不很好看,或许是错觉,总也觉得门外那些彩色把手的网也比这里结实,后来才知道,是院长花了钱请小贩带来了金鱼和纸网,那天晚上确实玩了很久,耽误了小贩在夏日祭赚钱。”


  一目连点点头,示意他继续讲下去,并把围巾取下,裹在他脖颈处。


  “再玩就是很多年以后的事了,孤儿院你知道的,那几年又十分拮据,老师很多都走了,只剩下几个,不过还好,酿梅干的老师还在。她像妈妈一样,可是,那个时候她还没结婚呢。我们偷偷叫她妈妈。”


  般若被一阵风吹的颤栗,他撒娇一般抱怨几句,带着一目连躲到岩石后面避风。


  “抱歉。”


  “也算一种经历?一个不靠谱的导游。”一目连笑着回应。


  “说起来她,我离开以后就再也没有联系了,中学上完,孤儿院养不起这么多人,就要开始自谋生路了,说起来,也多亏当年认清自己不可能靠学习活下来啊。”


  “般若为什么会来墨尔本?”


  “当然是因为日本不缺漫画家。”


  


  他留下这句话就往车边走了,或许风停的巧妙,有意掩饰。他手插在兜里,走的果断也坚决,仿佛当年离开日本那样。


  “跟上来。”


  ——


  第三天他们没有出门,般若继续啃言情小说,他的表情看不出喜欢与否,冷冷淡淡的一页一页翻过去。之后更多的时间就是摆弄手机,好像是一部很老的日本电影,在小屏幕上播放。


  一目连则是躺在床上睡觉,他很累,这么多年以来积攒的累。牛奶和风雪最配得上一个乏困的人,一目连或许没有欣赏风景,但他很享受这次旅行。


  般若趁他睡着的时候,退掉了自己的房,带着耳机来到一目连床上坐着,用手指把玩他的头发,熟的有些过分。


  “你把房间退了。”


  “你知道了?”


  “这么做的意义……”


  “没有意义。”


  一目连终于睁开了眼,般若一双腿撞进眼帘,他尴尬的咳嗽了一下,试图转身,般若笑意盈盈,撑着头躺在他的枕头上,说:“你说不,我马上就走。”


  一目连沉默了很久,粲然一笑:“说什么不呢?”


  ……


  般若披着一目连的衣服,从床上下来,半杯白兰地足够刺激清醒他混乱的脑子,他们做过了。


  一目连的衣服被穿走,他皱了皱眉,披上浴巾来到台前,鼻尖酒气萦绕,他手里的杯子还泛着光。般若见他来了,摇摇酒杯说:“还没问呢,你是哪里人?”


  “竹原。”


  


  ……


  “竹原么……”


  ——


  “怎么你每次回忆,我们都在做爱?”般若从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有些失真,但那像糖一样的语调,却是十分的甜软。


  “是你误导我的。”一目连笑着整理手中文稿,甚至心情颇好的吹了个口哨:“不承认吗?”


  “承认。”


  ——


  “讲讲你吧。”


  一目连烧了一壶热水,打开阁楼的窗子,他们从生态旅社回家了,风并不像大洋路那么列,它只是不住地吹,漫无目的的走街串巷的吹,给整个街道的冷寂添一份肃穆。


  屋子里的闷热换出了些许,般若往沙发里缩了缩,他才缓缓开口:


  “我没什么故事,普通的上学,普通的家庭,和所有的普通人一样,只是坐在电车上的时候,偶尔会不知道活下去的意义。”


  “很多时候都是,没有目的的活着,早在十五六岁的时候就萌生了填遗体捐赠单的想法。”


  不知道这种思想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可能有一天放学走在回家的路上,看到太阳照过街角,突然觉得生活是多么的漫长而苦痛。


  一目连隔着窗子,目光所及之处却是遥远的天边。


  “从小我不是个惹事的孩子,或许这种性格能让我今天骄傲的说或者接受自己是个听话乖巧的孩子,是个温柔而善良的人。但我很羡慕惹事的小孩,他们不用讨好父母和长辈,我的善良仅仅是源于害怕,过早的学会察言观色,我知道怎么做会使大家开心,后来,我发现,我已经没有惹事的勇气了。”


  般若躺在沙发里,百无聊赖,把一目连的衣服披在身上。


  他没有问那只眼睛,他也没有讲,好像这只看不见的眼睛,只是每个人都有的一点缺陷,平常,普通。


  而一目连无法控制的回忆起了一些事情,那些人一遍一遍惊讶于他的眼睛,在听完故事后露出悲天悯人的表情,一目连好像困顿在一片黑暗之中,接受别人的施舍和怜惜。


  尽管不是他想要的,尽管他从来没有想要过。


  “是意外。”


  “嗯?”


  “试一次地震,有个小孩腿吓软了,走不动,送他出去的时候,掉下来的东西划伤眼睛。”


  “怎么会这样啊!”


  “啊原来是这样……”


  “……”


  “水烧开了。”一目连沉默许久,对着般若说话,然后自己起身往楼下走去。


  “喂,你的学生如果知道他们的老师,跟一个认识不到三天的人上床了,他们会怎么想?”


  一目连怔了怔说:“那你可千万不要告诉他们。”


  ——


  “眼睛疼不疼?”


  “不疼。”


  一目连带上耳机,穿了一件厚实的针织外套。那是一个不甚寒冷的晴天,无风且晴。


  他出门的时候,雪还在下,这是北海道的雪,不是墨尔本的雪。


  “我想在国外多休息几天。”


  “还是快回家吧,你的眼睛……”


  “……不会的。”


  “他们乱说话我也会很难受的,孩子,你不会吗?别让爸爸妈妈担心。”


  “其实……还好……”


  “你要知道,我们永远爱你,不会害你的。”


  “……啊。”


  一目连摇摇头,走在阳光下,踩着厚厚的雪,枯枝落叶被雪覆盖,见不得人的,脏兮兮的,都干净而纯洁,虚假美好。


  “你在哪?”


  ——


  “莱特威喷泉。”


  “你有什么愿望?”


  “……”


  一目连带着笑的声音从电话里传来,间或听到来自北海道若有若无的风。


  般若从来没有说过,一目连的声音很好听,尾音带着笑,温润而柔和,又带一点蛊惑人心的缠绵。他总喜欢在深夜十分挂着耳机,听他绵长的呼吸,也喜欢听他毫无目的的闲聊。


  他没有听过一目连讲课,这样一个人,温温柔柔的站在讲台上,为学生做示范,朗读课文。在一个夏日燥热的午后,他读着读着解开衬衫的扣子,他的手指在讲桌上敲打节奏,而学生或许会被他的嗓音哄的昏昏欲睡。


  “原来你以为我的课这样没意思?”一目连听他说完有些无奈的笑了:“为了防止他们睡觉总要做些什么。”


  “啊……是吗?”般若想到了自己的学生时期,总是听着粉笔摩擦和老师讲课的声音而入睡,果然……是没人爱没人在意的小孩。


  “古池塘,青蛙跳入,水声响。”


  “……”般若停下手里的工作,静静地,坐在桌前。


  “迷蒙马背眠,月随残梦天边远,淡淡起茶烟。”


  “唯我在此,唯我在此,雪落下。”


  “时雨纷纷落不停,泥猫睡死于佛经。”


  ……


  “……谢谢。”般若眼眶一酸,声音不住地颤抖


  “记不住了,只有这些,够不够?”一目连看了看窗外“记下来,读给我听,好不好?”


  “……我……不记得……”


  “古池塘,青蛙跳入,水声响。”


  ——


  “你在哪?”


  “在你身边。”


  般若随着硬币一起跳入许愿池,冰冷的水灌进衣服,耳机进水而出现的电流声盖过一目连的声音,在彻底失声的前一刻,他只听到一目连这句话。可能他还说了什么?


  不行了,已经听不到了。


  好想……回家啊……


  周围人的惊呼渐渐变得遥远,有人要把他从许愿池里拉出来。


  ——


  一目连躺在雪地里,这在夏天可是一片烂漫花田。


  安眠药似乎能麻痹神经。


  但他还是觉得很冷,很冷,他在口袋里摸到了一块糖。


  一块般若放进去的,牛奶糖。


  很甜,很甜。


  他是去意识的那一刻,一片雪花落到了眉间。


  ——


  好像没有人听到他们说了什么。


  ——


  “迄今为止,谢谢你……”


  “然后,永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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